在日舞影展獲得 NEXT 創新獎以及柏林影展新世代單元獲特別提及的動畫長片《怪奇獸樂園》，是動畫導演 Dash Shaw 第二部個人動畫長片，以獨角獸、食夢貘，蛇髮女妖等各文化神話故事為藍本，揉合塔羅牌等奇幻元素，透過絢麗的色彩、線條奔放的動畫設計，打造出獨一無二的神獸世界觀，更為金馬影展譽為：「嬉皮亂繪版的吉卜力系自然寓言」。而《怪奇獸樂園》也將在台中國際動畫影展播映，現在就跟著 映CG，一起了解《怪奇獸樂園》的設計心法與幕後製作。

怪奇獸世界的誕生

《怪奇獸樂園》講述了一個人類與神獸 (劇中稱其為怪奇獸) 共存的世界觀，有一個神祕的怪奇獸樂園，而導演 Dash Shaw 也以自己獨特的畫風繪製這些怪奇獸與人類，絕對堪稱是動畫界「最獵奇的畫面！」提到創作起源，導演則提到在首部動畫長片《沉沒高校》（2016）播映後，一直想製作一部在道德上、情感上、技術上更複雜的電影，並包含許多微妙的情感與具體的意象。他解釋：「製作《沉沒高校》時，我一直認為自己無法建立好的角色，所以某種程度侷限了角色的發展，然而到了《怪奇獸樂園》，我有了更多自信，於是在角色設定上寫得更具體，更有特色，之後將劇本的怪異延伸到了繪圖上，採用細線以及更細緻的渲染風格來製作動畫。」電影的繪圖風格參考了早期開創動畫、漫畫藝術風格的創作者 Winsor McCay，導演也說到自己非常熱愛他的首部漫畫作品以及半成品電影 《The Centaurs》（1921）。 

至於為何選用神話故事為題材，並以女性為人類方的主要角色，導演則分享一個有趣的小故事：「2016 年，我與妻子 Jane Samborski (也是本片動畫總監) 一起經營一個全女性的《龍與地下城》遊戲群組，他們每星期都會到來，而我也必須離開公寓，與她們扮演的角色四處閒逛。於是《怪奇獸樂園》主要角色幾乎都是女性，並讓她們在這個奇幻世界與神話生物一同冒險。」而怪奇獸樂園這個場景的設定，也非常有趣。劇情設定於美國，主要是因為美國是民族大熔爐，能夠容納 (或利用) 來自世界各地的人與神祕生物。另外，導演也分享自己非常熱愛迪士尼的作品與主題樂園，尤其是特別喜歡 Epcot (未來世界) 的原始概念，「當初華特迪士尼希望 Epcot 成為未來人類真正居住的城市，是他的終極烏托邦願景，然而當他去世了。Epcot 則被改造成主題樂園，變成一場資本主義悲劇。於是我設計出 1967 年有人在佛羅里達州建立怪奇獸樂園的情節，在理想狀況下，主題樂園是一個充滿想像力的地方，但現實則是會有很多購物中心以及商業裝置，這也是劇中角色面臨到的兩難。」導演補充。 

以神話、古老藝術為基底的怪奇獸設計 

電影中最讓人驚喜的就是不同文化的怪奇獸設計，除了參考《龍與地下城》外，團隊則是蒐集更多歷史文獻資料，從藝術畫像中認識這些神話生物，導演舉例，紐約修道院博物館的《The Hunt of the Unicorn / 獨角獸掛毯》、波士頓伊莎貝拉嘉納藝術博物館的《蛇髮女妖》，而最讓導演感到興奮的是葛飾北齋在 19 世紀初期繪製的漫畫《貘》，是一本描述食夢貘、非常實驗性的漫畫選集。導演分享：「食夢貘是多麼引人遐想、多麼棒的題材，畢竟偉大的電影是真的能複製一個夢境，打造一個夢的世界，讓人在裡頭來回穿梭。」然而一部融合奇幻元素的電影，還是要以現實為基底，所以本片的怪奇獸都有對應的現實神話文本，這也讓配音的的演員與其他動畫師能有既定的想像空間。導演舉例：「蛇髮女妖 Phoebe 是由希臘女演員 Angeliki Papoulia 配音，她曾說她在成長過程閱讀很多關於希臘神話的故事，所以詮釋起來特別有感覺。」除了角色設計，怪物的動態與移動方式也多是參歷史資料，並藉由現代藝術詮釋轉化而來，Jane Samborski 最愛的角色－天狗，參考了很多日本浮世繪的動作。 

以演員個人特質為啟發，鍛造真實的角色靈魂 

提及與演員合作，導演表示自己是漫畫家，所以和演員一起工作是一次全新的體驗。而製作首部長片《沉沒高校》時，導演先是繪製好角色並完成一半以上的電影內容後，才開始選角與配音。而在《怪奇獸樂園》，則是先選角，再開始進行角色設計與動畫製作，於是在創作時，導演會先請演員表演，並錄製他們的演出，以此作為參考繪製電影的角色動畫。導演強調：「我並沒有特別複製他們的動作在畫面上，而是像在上寫真課一樣，以自己的方式詮釋他們的表演。舉例來說，開場一男一女在荒野約會的畫面，我就讓飾演他們的 Louisa Krause 和 Michael Cera 先進行演出，真人表演所產生的化學反應，被我複製在動畫中，儘管這些圖像非常異類，但因為我以自己的風格去轉換、再詮釋。」因此《怪奇獸樂園》有著《沉沒高校》未能表現出來，夾雜現實與虛幻的獨特演出。 

儘管是先選角才開始設計角色，但團隊並沒有設計長得像演員的角色，而是試圖擷取演員的核心精神，橫向聯想出新的創意，舉例來說，主角 Lauren Grey 是由美國演員 Lake Bell 飾演，而她的聲音讓導演聯想到前拉斐爾派的女性，該繪畫風格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加百列·羅塞蒂《Jane Morris》畫像，導演進一步說到：「這樣的繪畫風格可能會出現在少女的臥房牆上，但我從未在電影看過有人繪製出這樣的風格，於是我以此繪製出Lauren Grey的表情，看起來非常獨特且附有藝術性。」另外，Jane Samborski 也提到電影早期最大的挑戰就是打造具有生命力的角色，，在《沉沒高校》時，團隊藉由繪製效果黑線來強化角色的生命力，讓觀眾感覺角色們一直在移動。Jane Samborski 也從動漫中汲取一些想法，例如繪製眼睛的連續運動，或是設計光線，讓角色看起來更有靈魂。 

奇幻的想像將定義你是誰，也能預見未來 

在《怪奇獸樂園》有一個非常有趣的情節，是主角們遇到塔羅牌占卜師，並預知了未來。導演提到，他父親很愛玩塔羅牌，也曾繪製過 Pamela Colman Smith 版本的萊德偉特塔羅牌圖像，儘管在塔羅牌堆長大，但導演到了 20 多歲時，才認真研究塔羅牌。而他每天用塔羅牌進行占卜，並作為日記，因此他希望將塔羅牌放在電影的關鍵時刻，希望透過塔羅牌加深角色的性格，述說想傳達的概念。導演進一步解釋：「塔羅牌就像漫畫一樣，是由視覺排列、組合而成。如同漫威漫畫，可以研究不同牌的歷史，了解不同藝術家如何解釋相同的角色。研究塔羅牌很有趣，它不僅能強化你的視覺解釋能力，也能提升視覺素養，讓我更了解世界的運行。某物既有獨特的自我，也具有自己的象徵——而且獨特的自我與象徵間的區別是流動的，不是固定的。」 

儘管電影設定於 1960 年，但也隱含了現代社會發生的問題－人類對大自然生物的撲殺以及對理性主義宣揚，而導演 Dash Shaw 則將其隱喻放在故事中。「所以我將食夢貘設為電影中最重要的神話生物，連美國軍人也想要搶走他，如同劇中角色 Joan 所說：『沒有夢想，就沒有未來』，這也是本片的核心價值。」導演補充。 

遇到疫情大流行，化危機為轉機 

《怪奇獸樂園》耗時四年打造，並在去年遇到新冠疫情大流行，最後的錄音與繪製皆是以遠程作業完成。導演特別感謝團隊與 Jane。Jane Samborski 作為動畫總監，在組織團隊、管理鏡頭、規劃製程上都提供非常強大的幫助，因為在製作《沉沒高校》時，導演 Dash Shaw 僅是用便利貼和 18 頁的手寫文字管理所有鏡頭，每張紙上面都有無數的文字筆記，這導致了一些混亂。而在《怪奇獸樂園》時，Jane 用電子表格去統整畫面的所有資產以及每顆鏡頭，她也帶領首席動畫師 Emily Wolver 與其他動畫師，一起完成每一顆畫面。導演感嘆：「在觀賞本片時，幾乎在每一幀畫面都看到 Jane 的影子，她不僅在乎表演的手勢、運鏡效果等細節，她還仔細確認每一個轉場以及每一場戲的順序。我們一同承擔製作電影的工作，一起創造那個美麗的世界。」而 Jane 則是開玩笑說到：「它不僅讓整部電影能順利進行，也挽救了我和 Dash 的婚姻。」

最後聊到配樂，導演因製作人 Rick Alverson 牽線而認識獨立唱片公司 Jagjaguwar，當導演說想要尋找不尋常的音樂，如同《阿基拉》、《奇幻星球》的原創配樂時，公司則引薦了音樂家 John Carroll Kirby。導演一聽就愛上音樂家的「第三代異國情調風格」，希望能與配樂家馬上合作，之後也因疫情大流行，巡演全部都被取消，讓兩人有合作機會。導演也認為是以一種想像不到、直觀且神奇的配樂，與畫面相融合一，他也強調：「沒有 John Carroll Kirby，《怪奇獸樂園》沒辦法有這麼好的呈現！」 

圖片由 台中國際動畫影展 提供，文章由映 CG 所有，如需轉載請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