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邪》系列電影是以「送肉粽」習俗為起點，並藉由這個符碼構築了整個系列的故事情節。而在《粽邪 3：鬼門開》中，電影不僅保留了宮廟文化的獨特魅力，還融入了來自泰國的陰靈「古曼童」，讓詭譎肅殺的氛圍更為更上一層樓。現在我們一同來探索，導演廖士涵和剪輯師高鳴晟是如何打造《粽邪 3：鬼門開》中的恐怖氛圍。

投身恐怖片拍攝，即是一場突破的開端

廖士涵導演過去主要專注於拍攝劇情片，直到接觸《積木之家》，才開始著手恐怖題材的影視作品。由於台灣在製作恐怖電影方面的經驗相對有限，執行恐怖電影時需要進行大量的試驗和嘗試。舉例來說，如果需要呈現一個被鬼附身的恐懼表情，可能只有兩秒的畫面，但為了達到這個效果，可能需要花費兩個小時來不斷嘗試。導演表示恐怖片的拍攝需要不斷練習技巧，當導演正式踏入恐怖類型領域後，縱使拍得是恐怖片，內心深處仍然運用著劇情片的邏輯處理。 

《粽邪》系列電影最初發想，原本只是一群人冒險進入鬼屋，後來導演帶入更多在地化的元素，例如：中部地區送肉粽的習俗，才把送肉粽的概念才正式進入電影裡。而一直發展到《粽邪 3 》，漸進加入東南亞的色彩，泰國的古曼童、鬼師傅，來增加《粽邪 3 》電影恐怖元素的豐富性。

致敬經典恐怖片，打造《粽邪 3 》的驚悚旅館

導演處理視覺風格的方式最初起源於劇本，隨後讓劇組們加入討論，例如：美術、攝影、製片、造型和特效…等各方面的專業建議。在《粽邪 3 》中，許多場景以實景搭設呈現，如旅館的佈置、盲婆的祭壇，以及具有霓虹燈光效果的天台。色調的處理上，主角冠宇的廟帶帶點紅，象徵與鍾馗的色調；旅館則帶有一絲綠色；盲婆那邊則更詭異一些，以橘色為主調，或帶有一絲綠色。因此，整個色調會是根據美術、造型、攝影的討論而確定，為了要搭配整體角色的服裝造型，確定這些畫面限制內的服裝選擇，以避免產生配色衝突。

《粽邪3》劇情極大的篇幅是發生在旅館，找到適合的旅館對於拍攝上至關重要，劇組需要找大足夠大的旅館空間，讓角色可以在旅館空間走位，由於劇情需要，電影中的多個場景實際上是由不同地方拼湊而來的。頂樓的鏡頭在一個地方拍攝，而旅館內部則是另一個地方拍攝。為求符合電影要求，劇組將現實中旅館的側門改為電影的正門，同時，也取捨掉原本旅館的電梯。

電影中，很多創意都是相互借鑒的，就像《粽邪 3 》中對《鬼店》的致敬。經典電影《鬼店》展現了血海湧入長廊的場景；而《粽邪 3 》則改編成了球海湧入長廊的畫面。然而，導演處理那個鏡頭花費了很長時間，最終並沒有使用特效，而是以實拍的方式達成了對《鬼店》的致敬。

《粽邪 3 》處理到最多特效的地方，是冠宇與鬼師傅的決鬥場面。鬼師傅由真人扮演，花費了六小時進行特殊化妝。特效方面主要是不讓鬼師傅看起來那麼有特殊化妝的痕跡。因此，加入了一些煙霧，使形體更加模糊，不讓觀眾覺得這是由一個人在扮演。導演首先會大致告訴特效煙霧的路徑和濃度。其中一個鏡頭包括劍揮動過去，鬼師傅跳過來進攻，接著變成煙霧散開的樣子。導演會分成兩三層進行拍攝，然後通過後期製作進行對位處理。

「溝通」是讓電影更好的第一步

導演廖士涵與剪輯師高鳴晟對戲劇的思路有所不同。導演主要以劇情為出發點，關注當下的感覺和角色的狀態，以創造更佳的效果。剪輯師則更傾向科學化的方法，運用三幕劇來構建電影。這套系統讓剪輯師判斷哪些素材需要保留；哪些不需要；以及哪些用於推動劇情；哪些是專為驚嚇觀眾而設計的。

截然不同的切入點，讓導演與剪輯師在初始合作時感到有些不習慣。導演擔心按照剪輯師的思路進行剪輯，可能會使角色特質減弱，或者故事變得不順暢。因此，導演經常會向剪輯師提出可能需要微調的地方，並進行討論以尋求不同的選擇。剪輯師也樂於接受導演的建議，但有時會發現實際剪出來的效果並不理想，於是會恢復到之前的版本。另一方面，剪輯師高鳴晟也會提出自己的看法，認為某些地方的修改會更好。由於剪輯師花了大量時間觀看拍攝的素材，他更清楚如何整合這些素材。因此，導演和剪輯師會彼此不斷嘗試各種可能性，通過反覆討論來取得最佳效果。

剪輯師高鳴晟表示：「不只電影圈的人，包括電影圈以外的人，可能以為合作就像軍隊打仗，上級下令，下屬執行，不需思考。但這樣可能會造成壓力，因為命令不易更改。如今，更適合像合作討論，彼此分工，共同合作。」另外，剪輯師也秉持著，在時間體力能夠接受的範圍內，為了使電影更加完美，願意投入努力。高鳴晟認為，每一次修改都能夠提升影片品質，因此重拍和修改次數都是有意義的。他主張合作應該是建立在良好基礎上的，關鍵在於共同討論。不僅要有創意，還要敢於嘗試新思路，與導演合作才會快樂並塑造出最佳成果。

剪輯也是一種科學，掌握恐怖橋段的完美比例

剪輯第一階段，基本上就是為拍攝提供服務。劇組拍攝期間每隔兩天就會將檔案送到剪輯室，剪輯師必須盡快剪出來。這時候導演會觀看前一兩天或者前一週拍攝的內容，讓導演判斷接下來的戲要如何拍攝，甚至有些鏡頭、時間和場景還沒拍攝完畢，可以再進行補拍。

通常拍攝結束後，剪輯師會按照劇本順剪一個版本。然而，拍攝過程中所產生的化學效應，基本上已經讓故事脫離了劇本的掌控。特別是，有些令人感動的段落，需要再放慢一點，眼淚才有機會掉下來。相對的，有些恐怖的段落，會認為需要加快節奏。有時候，只是一條輕輕搖晃的繩子，卻在觀看素材時，反而讓人嚇了一大跳。這種不經意沒經過設計的素材，更多地取決於觀眾對畫面的直覺反應。所以一般劇組，發現拍得跟原本設計的不一樣會恐慌，但有時候是拍得比設計的更好。劇本基本上提供大致的藍圖，一個框架一個骨架，實際呈現還是以拍攝到的素材為主。高鳴晟表示剪輯的本質非自由自在地想怎麼做，而是要配合拍攝一起連動。

在剪輯工作中，高鳴晟運用一個技巧。在初次按照劇本進行順剪時，他會在 Premiere 軟體中標記恐怖點，然後仔細觀察這些恐怖點之間的時間間隔。雖然故事本身非常重要，但是不能忽略電影仍在恐怖類型的框架之內。作為一部恐怖電影，必須先滿足觀眾對於恐怖的期望，再給予他們一些意想不到的元素，才能真正超越他們的預期。如果連最基礎的恐怖都沒有達到，就無法符合這個類型的要求。觀眾可能會覺得電影很精彩，很感動，但卻又不夠恐怖。恐怖元素是必不可少的，就像觀眾期待看一部戰爭片，卻沒有出現任何戰爭場景一樣，一定會感到失望。

接著要討論恐怖元素與故事情節的比例。以一個恐怖類型來說，恐怖元素應佔到大約 60％ 的時間。這並不代表需要連續呈現 60％ 的恐怖場景，剩下的 40％ 就不再涉及恐怖情節，這樣的劇情安排會讓觀眾感到失望。因此，需要根據三幕劇結構來制定一個大致的指引。當然，細節上的安排就不需要過於拘泥，偶爾的差異是可以接受的。剪輯時，可以根據理論來整理出一個初步的安排，與導演進行討論。導演會以更客觀的角度來評估，並探討觀眾的角度。導演可能會提問是否需要增加或減少恐怖元素。剪輯並不是要遵循理論，而是要運用理論。當我們確定了初步安排後，再進一步微調細節，然後不斷地進行反覆調整。

透過剪輯理緒多線敘事，引爆觀眾情緒

電影中有許多段落都是多線進行的，剪輯在電影執行上至關重要。例如有一幕武雄扮鍾馗，去旅館救兒子冠宇，與此同時，魏佳敏與阿怪兩人也正要趕來旅館支援，一直到冠宇與魏佳敏會合。一般看到這段，會按照劇本順剪出來，這樣每一個人的行蹤就會交代很完整。但是，馬上會發現每個角色交代的很清楚的話，節奏會變得非常慢，這時須狠下心來判斷，誰是主線、誰是支線。

《粽邪 3 》的主角是冠宇，所以主線應該以冠宇的冒險為主，然後冠宇的線每一次的中斷，都是要斷在觀眾覺得懸念最強的時候，有點像是影集的結尾破口，讓人想看下一集，緊接到支線的時候，支線的需要去服務主線的發展，例如：冠宇快完蛋了，再來就是家敏在趕路要去救他，觀眾就會想說家敏趕快來，但是家敏他們遇卻到了狀況，必須耽擱；然後再切回冠宇的故事線，觀眾就更覺得冠宇的困境更迫切，家敏又趕不過來了，這時候就會讓冠宇，靠自己找到方式來解決問題，以便凸顯主角。

另外，剪輯還會處理到類型的轉換，有恐怖的元素、感人的元素，甚至還有正義凜然，魁爺再現要驅魔的情境。一般的恐怖電影裡面，不會有如此強烈的正義凜然，也因此「類型的轉換」是剪輯的一大挑戰。有時候越難解的東西就用情緒來解，回到角色的情緒，回到角色的心理波動，最好觀眾也跟著心理波動。高鳴晟強調：「全世界最沒道理就是人的情緒。」

類型的轉換舉例來說：「有一段爸爸扮鍾馗，很帥氣的出場拯救兒子，但自己觸犯禁忌，緊接著就要進入父子親情的深情對話。」如何讓觀眾的情緒從驚嚇到柔情。剪輯師處理的方式是，在遠景下進行緩慢推進的畫面，展示爸爸坐在床邊。這種畫面安排讓觀眾感受到即將發生的事件，似乎有某種東西在逼近父親。同時會看到爸爸的服裝有一些宗教意涵，此時，先不要下音樂，讓觀眾以為還有恐怖的事情要發生，強調爸爸的虛弱，觀眾心裡就會想：「爸爸該不會要被附身了吧？爸爸開不會要死掉了吧？」然後再帶入一些對白，原本觀眾還有一些提防，邊提防邊聽對白，這時，音樂逐漸浮現，進行情緒轉換。通常，出色的娛樂片會巧妙的實現上述的情緒轉換。

《粽邪》之外，片場中的鬼故事

拍攝恐怖片，時常會遇到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嚇人情況，導演廖士涵在拍攝《粽邪 3 》時，無意間錄到了一個電動玩具的聲音，但當時並不清楚為何會有這個聲音。這一切都發生在第一天開拍時，導演與攝影師明明只有一牆之隔，Call 機卻呼不到彼此。緊接這攝影師反應，剛剛拍得素材只有錄到頭跟尾，中間沒有錄到。這個地方是電影正片中嬰兒床那幕，導演用寶寶監視器去拍的，拍了 7、8 個 Take ，中間一直出問題，然後好不容易完成之後，導演趕緊把這些畫面丟給剪輯師，發現怎麼聽到一個聲音，就是那個不明的玩具聲。

導演事後，將這段玩具聲音的素材交給了混音師進行後期處理，混音師初次聽到這段素材時，覺得這個聲音素材非常的好，但是正式放進電影做使用時，混音執導製作到一半，忽然一陣暈眩，快要發燒的感覺，後來出去走一走才緩解。緊接著，換其他混音師也出現一些異狀，會開始恍神，突然會不知道混音的介面如何操作。導演轉念想說這個電動玩具聲的素材，是無形中給導演的禮物，於是決定放進正片裡。

此外，剪輯師高鳴晟表示，在剪輯《粽邪》時，在睡覺前，常常會聽到旁邊有人在講話。這些聲音是由一男一女講著一種讓人聽不懂的語言，但有一次他無法忍受了，因為那些聲音直接在耳邊大叫。高鳴晟感到侵犯，於是前往宮廟拜拜，宮廟給了他一個護身符。神奇的是，當他握住這個護身符時，聲音逐漸消失，他終於能夠安然入睡了。之後，在《粽邪》的前導預告釋出。高鳴晟在工作室準備下班，本來他正滑手機觀看其他短片，當時所有聲音都透過手機播放。但是，當他滑到《粽邪》的預告片時，辦公室內的喇叭突然響起，該喇叭根本未切換至藍芽模式。自此之後，播放《粽邪 3 》的預告片時，他都會先拔掉會議室藍芽的喇叭的插頭，並將手機聲音調至最小音量，才敢安心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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