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節，大家都在扮吸血鬼、狼人，卻從沒看過有人打扮成紅衣小女孩等臺灣妖怪，究竟臺灣妖怪有哪些？」一道內心的提問，使王世偉導演展開一段漫長的動畫電影製作之旅，已開發過許多原創動畫影集的他，認為團隊已有能力開發長片，因此決心踏上所有動畫創作者的攻頂目標「動畫電影」。經過多年努力，終於將在「2023 臺中國際動畫影展」舉行《妖怪森林》的世界首映。本篇將透過專訪，帶你一窺王世偉導演如何攜手動畫團隊，打造童趣且獨特的妖怪世界。

創造屬於臺灣的動畫角色與故事

《妖怪森林》動畫開發歷經五年，製作為期三年，由原金國際著手前期劇本開發與概念設計，《諸葛四郎：未來的未來》3D 團隊米德媒體 Motion M VFX 負責動畫製作。提及故事的源頭，王世偉表示一直想做一個關於臺灣的故事，於是先從「什麼是臺灣」的關鍵字著手－島、地景、森林等大自然景觀的關鍵字隨之浮現，導演與編劇團隊也恰好看到三歲小孩半夜在公路尋找爸媽的社會新聞，因而想到「小孩踏進森林，展開尋找家人的冒險」故事。之後「臺灣妖怪」的概念也加進故事，打磨出《妖怪森林》的劇情綱要，小女孩「菈奇」與妖怪「路達」因為各自不同的心願而踏上冒險。 

故事有了初步的發想，團隊開始開發角色，希望透過角色驅動故事。「一開始設定是家人失蹤的小孩，然而讓她獨自一人在劇情上有些不合理，所以為她設計一個褓姆機器人，然而當提出機器人概念後，團隊就發生了衝突。」王世偉繼續說道，這部動畫有妖怪又有機器人，到底是什麼時代？什麼樣的世界觀？儘管兩個元素看起來衝突，但實際上並不矛盾，團隊在觀看許多漫畫、動畫與影視作品後，發現觀眾胃口越來越大，單一類型與元素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神界、機器人與外星人都可以在同一個英雄世界，多元宇宙與平行時空也已經是觀眾耳熟能詳的概念。為何不能是妖怪與機器人並存的世界。」於是團隊開始規劃《妖怪森林》奇幻且科幻的世界觀。 

世界觀成形後，接著就是開發美術風格。團隊耗時多年，就是希望能在預算內打造出一定水準的動畫視覺。王世偉與我們解釋：「在開發時，經常被投資方或發行商問到，《妖怪森林》對標哪部動畫片，我自己都不敢拿好萊塢的動畫片類比，因為我知道我們僅好萊塢動畫廠 5% 的預算，不可能做出相同品質的視覺，於是只能不斷開發，在理想與現實中搏鬥，不斷打掉重練。」另外，導演也希望《妖怪森林》在故事與視覺上，也要有屬於東方的意境，一種留白的想像空間。王世偉形容，就像角色在霧裡面、在看不到背景的地方，有時會激發觀眾的想像力或恐懼感。 

透過文獻打造在地特色的妖怪，添加背景故事使角色形象更鮮明 

《妖怪森林》最迷人的地方在於豐富且獨樹一格的臺灣妖怪。為了塑造出整個妖怪森林生態系，團隊委託了出版多本臺灣妖怪圖鑑的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進行田野調查，從日治時期的臺灣文獻資料，深入了解臺灣的鄉野傳奇。後來經過整理，發現全臺有 200 多種妖怪，其中有些妖怪在北中南有不同名稱，這讓團隊大吃一驚，電影中出現的「油蹄貓」、「黑狗精」、「鯉魚精」、「地牛」皆是從這些文獻資料的妖怪形象著手。最終選擇了最具代表性的魔神仔作為主角，與小女孩「菈奇」展開冒險。 

為了使角色更令人印象深刻，團隊為大部分妖怪角色注入背景故事，魔神仔的初始設定是森林中的野孩子，因此外觀是人形身軀並融合一些森林與野生動物的特徵。像是頭髮覆蓋著葉子，有幾片長長的葉子作為角色記憶點。一部分身體覆蓋著長毛，使他更像一個動物，並透過表演展現牠的跳躍與追逐能力。配色則是呼應森林環境的繽紛色彩，因此頭髮是暖色系，主要是藍色和橘色，突顯個性。皮膚偏向白色，而衣服以綠色為主色調。隨著故事開發，魔神仔角色背景故事也有些微調整，賦予角色更立體的性格與情感。 

「油蹄貓」、「黑狗精」也是《妖怪森林》最討喜的兩位配角，不僅有著浮誇搞笑的演出，也會適時運用妖怪的特殊能力，協助主角。「油蹄貓」的背景故事是因為偷吃了麻油雞而被吊死，成為了妖怪，因此牠身上總是油油的。外觀從一隻黑貓，後來漸漸變白，直到變成全白。「黑狗精」則是在路上被汽車輾過，因此擁有點點狀的斑紋。該角色的特殊能力是能夠潛入地面，並使用影子移動。 

 另外「地牛」、「石頭妖」等背景妖怪的設計，也令人驚艷。團隊當初是以臺灣水牛作為原型，加上石頭這個元素去設計「地牛」，每次都成群結隊的是「石頭妖」家族，外觀上長有獨特形狀的綠葉，設計概念源自於臺灣山上的石頭，依附著各式各樣蕨類。

有了迷人的角色概念設計後，要轉化成 3D 角色並非易事。王世偉說道：「在 3D 製作中，線條和比例往往需要更多的思考與處理，過程中可能會失去原先的手繪設計感。這是一個必須克服過程。我們與美術團隊一起尋找方法，以確保最終的效果能夠完美呈現出 2D 設計圖中那種不完美、非對稱性和手繪特點。對於《妖怪森林》中複雜形狀的角色更為重要，因為它們可能包含細微的線條變化和比例大小的變化。」最終團隊不斷與米德媒體 Motion M VFX 的製作團隊討論，調整出理想的 3D 模型。 

從文化與生態概念，塑造反派的兩種不同型態 

一部冒險電影，往往需要巨大的阻礙抵擋在主角前面，甚至令主角遭受到最致命的危機。無明確型態的「煞」在《妖怪森林》中，以反派之姿威脅著妖怪森林的安全。王世偉表示：「《妖怪森林》是一部暢談環境保育的電影，有所謂的正能量和負能量在運轉，反派「煞」代表負能量，但祂並非純粹想破壞世界，他認為世界生態失衡，需要更多負能量以恢復自然界平衡。」角色靈感源自東方文化中關於「煞氣」的概念，代表一種帶有憤怒和負面情感的能量。 最初在外觀設計上，團隊賦予「煞」更具體的形態－藤蔓和樹枝交織而成的妖怪，以便打造出更好的表演和視覺效果。 

兩種型態在製作過程中各具挑戰，藤蔓和樹枝的型態在模型設計和運動方面更為複雜。因為它們不是肌肉，而是彎曲的結構，其運動方式需要特別考慮。這兩者都需要仔細思考角色的外觀和如何使它們動態，以便在視覺和聲音效果方面達到期望的效果。 王世偉舉例，「煞」如何運用樹藤進行攻擊？會是怎樣的變形？又會發生什麼聲音？這些討論不僅是提出問題，更是幫助團隊尋找更多參考資料，並轉化這些資料，透過 3D 動畫技術製作出電影所需的動態表演。團隊花了很多時間在創意與技術上的挑戰，完成了最終戰鬥時驚人的視覺效果。 

劇本對於最終戰鬥的描述並沒有很詳細，僅描述了關鍵動作與結果，過程中如何讓主角打敗那麼龐大的「煞」是一大挑戰。王世偉說明：「我們希望觀眾了解主角的對手多麼巨大，因此在設計分鏡時，緊跟著主角的行動，讓觀眾只能看到敵人的局部。」但小小角色靠著物理攻擊打敗巨大妖怪，怎麼說都不合理，因此團隊加入了 2D 的魔法特效，並讓兩位主角能克服心理陰影，共同作戰。「戰鬥不是為了製造大場面而做，還是要回歸角色內心，讓他們克服各自的恐懼與不安，召喚內心那個強大的自己。」王世偉補充。 

奇幻的妖怪森林，蘊含自然之美 

除了打造討喜且讓人著迷的角色，建造這些角色所居住的美麗環境，也是團隊的重要工作之一。在《妖怪森林》地眾多場景中，王世偉私心最愛「菈奇」與「路達」要進入妖怪森林前的霧中湖，因為這是他在製作時第一個浮現的畫面。他提到：「我腦中一直思考妖怪如何帶領人類進入他們世界？會是怎麼樣的通道？會進行什麼樣的儀式？在霧茫茫場景中，從現實世界進到奇幻世界，宛如催眠儀式一般，我希望營造這種氛圍。」於是團隊打造了霧中湖，以及參考龜山島與日月潭神話的「鯉魚精」，帶領主角兩人走向妖怪森林。 

走進妖怪森林後，會來到一個散布著許多蘑菇小石的瀑布場景，主角們必須踩著一顆顆蘑菇向前，然而蘑菇中間有空隙，一個不注意可能會掉到空隙中。這個場景其中藏了一個小巧思，讓「菈奇」瞭解「先把一腳踏出去，自然會找到自己的平衡」，王世偉解釋：「劇本原本只是描述一個瀑布場景，在與美術溝通後，我們希望能打造具有奇幻感的自然美景，於是安插小蘑菇作為走道。這場戲另一個重點是透過鏡頭運動，讓觀眾跟著主角一起了解妖怪森林的自然平衡以及勇氣的重要性。」有著深刻寓意的場景，要如何透過分鏡呈現出來，也成為團隊的任務，王世偉苦笑：「瀑布場景實在太大，要完全把蘑菇之間的結構呈現出來，實在不好擺設鏡頭，後來決定用中特寫鏡頭拍攝場景，呈現上下左右顛倒的結構。」 

齊心協力，使《妖怪森林》至臻完美 

在聲音表現上，《妖怪森林》邀請資深演員指導陳雪甄老師，雕琢整部戲的聲音演出。王世偉表示：「十年前與陳雪甄老師合作過一個兒童劇院計畫，後來她成為了許多電影演員的表演指導，還入圍過金馬獎，在製作《妖怪森林》時，我邀請她進行配音演員指導，她也因為難得的跨界合作經驗而答應，並策劃這個專案，尋找適合的人選，包含她認識的演員或演員導師。」奇特的是，這些配音員的聲音和動畫中的角色非常相似，令導演又驚又喜，包含「菈奇」的配音王心楀、「路達」的配音王宥謙，他們聲音中調皮和有趣的感覺，與角色契合。配音演員們也會根據角色的性格和設定提出了很多有趣的聲音建議，使對白更自然、符合角色。雪甄老師也參與讀本，提供許多對白修改的寶貴意見。「值得一提的是陳雪甄老師本身是植物系出身，與主角媽媽的植物學家背景相吻合，這些巧合令我一驚！」王世偉補充。 

在工作人員一覽表上，除了米德媒體 Motion M VFX 外，也看到許多臺灣動畫公司鼎力支持。王世偉認為，十年前要製作《妖怪森林》，幾乎無法實現的夢想，因為每家公司的製作和技術流程都不同。 彼此的合作往來也不如現在密切。 幸好有動畫特效協會，慢慢地將動畫公司聚集在一起，從中也尋覓到米德媒體 Motion M VFX 負責動畫製作。經過交流後，決定一起打造彼此的代表作。當時王世偉語重心長與米德總監說：「這個《妖怪森林》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我帶她多年了，現在我要把我的女兒交給你，希望你好好照顧她 。」 

接著原金國際與米德媒體 Motion M VFX 開始按部就班，從劇本到動態腳本，不斷精進演化，檢驗故事節奏，之後團隊決定舉辦多場試映會，播放非常不成熟的版本。王世偉分享：「原先以為會因為預算有限，畫面不精細而被笑話，結果卻令我意外，業界的朋友都紛紛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從那以後，許多團隊陸續加入，製作逐漸成熟，以最好的方式呈現給觀眾。」這也與《妖怪森林》的故事結局非常相似，透過團隊的力量一起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妖怪森林》將在 2024 年春季於大銀幕院線放映，更多資訊請追蹤官方粉絲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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