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屆金馬獎即將在 11/25 於國父紀念館舉行頒獎典禮。其中來自香港的動畫短片《夏夢迴》，以詭異凌亂的畫風、陰暗的配色、如王家衛般的意識流敘事，帶領觀眾進入如夢似幻的香港，獲得評審的青睞，入圍最佳動畫短片。映CG 此次特別專訪了《夏夢迴》兩位導演與編劇，暢聊他們的創作故事與設計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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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夏夢迴》的契機？

黃曉傑：之前曾與 Donald 共同製作一部動畫短片，當時邀請嘉言繪製動畫，建立了絕佳默契。後來我想把我的獨立漫畫《出走》改編成動畫，也就是《夏夢迴》。幾經思考過後，決定再次邀請嘉言與我們共同創作短片，希望將漫畫抽象的情感故事，轉變成奔放的動畫視覺。後來申請了香港「ASP 動畫支援計劃」，其條件是要打造十分鐘以上的動畫短片，於是我、嘉言、Donald 開始大幅度修改劇本，廣邀各自認識的動畫師。在西班牙、英國、法國、墨西哥、香港、台灣等地以遠端協作的方式進行動畫製作。

郭永堅：幕後工作人員約莫 16 人，加上 3 位配音員，總共 19 人參與製作。 

將漫畫《出走》改編成動畫《夏夢迴》時，增加了哪些故事與觀點？ 

黃曉傑：《出走》的故事主要圍繞在金魚想要逃出水族箱的故事，為了增加劇情長度，擴寫了原本漫畫女主角的背景，添加了她的生活故事與回憶。將女主角與金魚視為動畫的兩大主角，敘述兩個不同身分、物種卻面臨相同困境。「ASP 動畫支援計劃」的評審看到文字版劇本後，希望看到更多背景故事與兩個角色的相似性，於是將場景設為暴雨將要來臨的香港。

陳嘉言：我在看《出走》時，可以感受到金魚之於香港人的隱喻，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道未來在哪裡？我們想把個體的困惑投射在《夏夢迴》中。另外離開香港、在歐洲學習與打拼七年，滿滿的思鄉情懷無處宣洩，於是我添加一些個人的童年回憶、九十年代的香港場景，包含城市霓虹燈招牌、樹林等這些逐漸消失的景色。 

為何選擇「金魚」作為主要的視覺意象？ 

黃曉傑：金魚是人工交配所產出的觀賞用魚類，最初源自於中國，因此很適合作為華語動畫的一個視覺呈現。再來這種為了觀賞而人工繁殖的魚類，經常被放在袋子與水族箱中，宛如人被困在城市裡，必須改變自己符合社會規範，貼合我想要述說的故事命題。 

兩位導演的工作分配？如何打造出《夏夢迴》強烈的美術風格？ 

陳嘉言：我跟曉傑會挑選自己喜歡或有共鳴的戲，根據劇本去繪製故事版，大概一人一半，持續了將近一個月，再進行概念設計，之後半年全力製作動畫。短片的美術風格起源於原作漫畫，但整體更不規則、隨興。於是以我負責動畫與背景為例，在動畫製作上捨棄了「清稿」的動作，直接由動畫師透過 TV paint 完成角色動畫。背景繪製則是背景師黃厚植運用 Photoshop ，以大筆觸油畫為基底，再進行局部上色呈現潦草的美學風格，呼應故事較混亂的內在情感。

黃曉傑：我負責背景與動物的動態，包含金魚與回憶中的自然生物。除了喜愛這些動物外，我其實想在短片中呈現香港的野生動物與植物，改變大家對香港的刻板印象，讓大家去看看那些存在於香港，卻無人所知的一面。 

分享場景設計的概念？具體參考香港 90 年代哪些場景？ 

黃曉傑：主要城市景參考了旺角的通菜街，俗稱叫「金魚街」，有很多販賣魚類的水族店，其他場景大多是參考我熟悉的香港山林景色。

陳嘉言：女孩家中的場景，主要是從我們幾個人童年記憶所印象深刻的物件，從中整合成家中的設計。 

你們如何打造整部片的色彩計畫？想營造什麼樣的氛圍？ 

陳嘉言：色彩規劃找了很多藝術家，花了很多時間去設計不同方案。主要方向是陰暗的城市景，從色彩感受到風雨迎來的熱度與潮溼黏膩的感覺。對比回憶中的大自然，以不飽和的色彩呈現溫暖的光景。女主角躺在床上那一顆鏡頭，我們決定放棄多餘的色彩，背景以單色呈現，主角身上帶點顏色，呼應故事的情緒。 

談談女主角的角色設計？ 

黃曉傑：最初的概念是創造一名約三十多歲女性，但後來我們決定將她轉變成在金魚店工作的厭世少女。這個轉變讓角色更豐富有趣，她成為在城市中迷惘的人物，她生性敏感、她害怕人群，不確定自己的未來方向，有點像袋子裡的金魚。在設計風格上，最初考慮歐洲風格，避免走向日系美少女風格，值得一提的是我們希望她與金魚的眼睛相似。在影片中，有一個特別的瞬間，她的眼睛出現與金魚眼睛重疊的效果，這是一個象徵性的隱喻。 

製作過程中最大的挑戰？ 

陳嘉言：我們有許多的藝術家，專案時間緊迫，有時得快速完成畫面，我們嘗試讓不同的動畫師以他們的畫風直接創作。因此 layout 是關鍵步驟，如果這步驟做得不好，所有設計都可能失去一致性。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在 layout 上，也使用了一個很方便的白板工具 MIRO ，這是一個免費的軟體，可以在上面放圖片撰寫文字，並進行簡單的反饋和評論。至於動畫，由於有經驗豐富的動畫師的協助，最終的更改相對較少。 

如何與香港獨立音樂人 Room307 (本名 Allex) 合作配樂？ 

陳嘉言：我們與 Allex 討論許久，這也是他首次製作影像配樂。我們希望他能打造不同於 Room307 風格的音樂，而是專屬於《夏夢迴》，偏向 punk 和 funky 接近九零年代的音樂，例如林強的音樂。然而，在過程中修改很多次，調整很多次才逐漸發展成短片所聽到的旋律。我們希望這首主題曲能在作品結束時出現，將原本壓抑的情感轉為「釋放」，引導觀眾從沉重的氛圍中走出來。 

完成短片後有什麼感觸？ 

陳嘉言：《夏夢迴》完成後，我們和參與的藝術家交流，感動的是大家都在等待這樣的創作案出現，將他們對動畫的熱誠與熱愛的藝術風格結合，加深了團隊間默契，形成所謂戰友的感覺。值得珍惜的是，我們創作了一個香港的故事，儘管過程中參考了王家衛的風格，但最終呈現了一個在香港少見的視覺元素。

黃曉傑：朋友看完《夏夢迴》後，問我動畫想說什麼？我說不需要理解故事在幹嘛，重要的是你的感覺。他說感覺有點空虛、落寞，但也有一點希望。他的回應這正是我想要述說的，我在作品中試圖表達的情感，觀眾不必完全理解，重要的是從中感受到。工作人員的合作也讓我驚喜，能邀請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參與也是一種緣分。 

「ASP 動畫支援計劃」是一個甚麼樣的計畫，如何幫助香港的動畫創作？ 

郭永堅：Animation Support Program 動畫支援計劃是一項支持動畫公司和新創團隊的補助計畫。它提供機會給一些可能是初次製作動畫短片的公司。計畫的目標是促進香港動畫產業的發展。在這個計畫中，有一些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或是曾在香港從事動畫製作、擔任導演的創作者，他們會提供指導和分享經驗，協助這些提案人的創作。計畫分為三個組別，分別是製作三分鐘、五分鐘和十分鐘以上的動畫短片。我們是提報十分鐘以上這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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