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兩年遊戲產業風波迭起，接近三萬個工作機會消失，大公司之間的兼併使產業動盪不已，好幾部高額製作推出後成果卻打了水漂，日益發達的 AI 也使人心惶惶，許多從業人員都在積極尋找未來發展出路。2024 年 TTXC 國際論壇邀請曾有歐洲經驗的遊戲產業顧問詹惠婷、遊戲公司 RapidEyeMovers 創辦人暨執行長 Jörg Tittel、S8 Advisory 創辦人暨執行長 Fabrizio Caruso 和韓國遊戲開發商魁匠團 （Krafton） 歐洲投資及開發者關係部門總監 Victor Lee，四位資深產業人士帶來充滿洞見的精彩對談，分析從創意開發到投資面如何以新科技思維翻轉遊戲產業。

新科技助力遊戲藝術創作，專家看好生成式 AI

近年 AI、VR、AR、區塊鏈等技術紛紛興起，大大改變了遊戲設計與玩家體驗，創造嶄新開發契機。Victor Lee 來自擁有知名 IP《絕地求生》的製作公司魁匠團，在遊戲產業擁有多年經驗，他分析道：「雖然遊戲產業在硬體部分不斷突破限制，也帶動寬頻技術，但在 AR、VR 或是 Web3 等方面仍處於實驗階段，VR 可以帶來高品質沉浸體驗，但由於需要額外的裝置，仍無法達到足夠市佔率，需要體系內的投資，而 Web3 目前有許多爭議，究竟要如何對玩家、消費者產生貢獻？我仍舊抱持謹慎的態度。」相較之下，他對生成式 AI 抱有更高期待：「生成式 AI 可以在創意面產生更多素材，三人的團隊就可以達成過去四、五百人團隊才能做到的品質和規模，也使大公司提升警覺。」

在電影與跨媒體製作方面都有豐富經驗的 Jörg Tittel 認為「遊戲不只是科技產業結晶，更是一種藝術文化形式」，新科技就像照亮山洞的火把、畫出壁畫的筆刷，創造出栩栩如生的畫面和互動沉浸體驗。「遊戲產業在過去20年遇到的最大瓶頸是『標準化』，成本下降，網路成為重要平台，越來越多遊戲看起來大同小異。科技是創新的助力，Web3 使玩家可以參與角色塑造和故事。絕對不能畫地自限為科技人，我們是創意人。」

Fabrizio Caruso 在企業營運、投資策略指導與永續發展領域深耕二十餘年，他以規模化數據來判斷新科技技術的發展趨勢。Fabrizio Caruso 以過去在 Meta 服務的經驗舉例，他認為要在商業上獲得成功，首先 VR、AR 等裝置的價格必須更合理，其次笨重的頭戴式裝置不易攜帶，需要在封閉空間內使用，就算有時尚美觀的外觀，要提高消費者的使用意願仍需要一番努力。此外，Fabrizio Caruso 認為目前市面上尚缺乏一款像當年的 Facebook 一樣的 Killer App (殺手級應用程式)，以病毒式行銷吸引使用者投入新科技。或許需要再過五到十年，這三個條件才會發展成熟。

生成式 AI 已逐漸被應用在遊戲產業中，知名製作發行公司 Electronic Arts 和騰訊都紛紛推出以生成式 AI 客製遊戲的引擎，使用者可以透過 AI 創造角色、決定攻擊方式和路線、制定世界觀等，甚至可以配合玩家程度調整遊戲難度。當製作遊戲的門檻向大眾開放，創作者要如何脫穎而出？生成式 AI 固然減輕了美術的負擔，AI 生成內容和自創內容又要如何兼顧？Jörg Tittel 的想法很浪漫：「AI 就像是米開朗基羅創作西斯汀教堂天頂畫時旁邊的助手，只要使用得當、符合倫理，可以幫助創作者發揮創意。」他回憶起 90 年代猖獗的網路盜版，檔案壓縮的技術雖然助長了網路海盜散播非法資源，卻也促進科技發展，唯有實際走過一遭，才能夠找到善用工具的方法。

面對AI趨勢，Fabrizio Caruso 捫心自問：「創作者追求的從來不是最低價值，如果遊戲可以自行生成，那麼開發商、小型工作室或藝術家們是否能專注在更有價值的開發項目上？」他認為，原創內容才能讓作品脫穎而出，也能成為在社群互動上的絕佳素材。然而，創作者也需要注意控制品質，保護 IP 權利。Victor Lee 也表示，每年在 Steam 上有接近兩萬個新遊戲發行，在日益壅擠的市場，行銷、宣傳都加倍困難。未來的遊戲不但要跟其他遊戲一較高下，還要跟串流平台、短影音等娛樂競爭消費者的時間，創作者勢必需要思考如何形塑產品和玩家之間的關係，這是 AI 無法做到的事情。

好玩沒有公式，遊戲獨特性、商業前景成為投資人關注重點

「遊戲內容的投資開發很有挑戰性，需要哲學思考，深度了解消費者的內在需求。」Victor Lee 的投資工作範疇橫跨亞太地區與歐洲，他認為遊戲消費者購買的並不是技術，而是無形的「好玩」。對遊戲投資人來說，除了開發團隊組成，更重要的決定因素就是「好玩」與否。然而「好玩」沒有公式，Victor Lee 特別喜愛那些大眾「沒有共識」的遊戲：「如果一個遊戲有八成的人不懂，兩成的人願意進一步了解，我會覺得它的目標群眾很清楚，甚至可以顛覆類型。」

Jörg Tittel 對此深有共鳴。由台灣創作者在 2021 年推出的《廖添丁—稀代兇賊 の 最期》陪伴他度過母喪的人生低谷，失眠的他花了一整夜在 Switch 上玩這款遊戲，夢幻的遊戲體驗讓他興奮不已，豐富清晰的音效讓他馬上抓起電話向朋友推薦。他也非常喜愛赤燭遊戲在今年推出的《九日》，「這些遊戲的預算都不高，但帶來的價值超乎想像，總會有一群人會瘋狂愛上這些獨特的作品，我們也有責任讓這些精巧而動人的作品可以持續被創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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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brizio Caruso 分享自身經驗，他通常會從團隊組成、創辦人的前瞻性和 IP 等面向觀察遊戲成功的機率，團隊是否在乎品質或只想獲利、是否具有商業思維也是他觀察的重點。Fabrizio Caruso 特別提醒製作團隊應具有足夠法律知識，才能回應如 Apple 的 App Tracking Transparency 等政策，這些保護數據的機制也會提升未來手機遊戲的開發難度。

為了說服不了解遊戲的投資人，Victor Lee 所在的魁匠團會邀請擁有不同喜好、背景的玩家做廣泛測試，提供投資人數據資料參考。此外，開發團隊中若有知名創作者，投資人買單的意願也會大大提升。不過 Victor Lee 也指出，投資人常低估大型專案的風險，預算高並不見得容易成功，能夠持續吸引玩家是另一重挑戰，而小預算小專案也可能有璀璨前途。

以團隊文化經營人才資源，了解商業模式讓熱情之火得以持續燃燒 

從商業營運的角度來看，三位講者最關心的當然還是如何持續經營團隊，並從遊戲製作中獲利。Jörg Tittel 認為若只坐在辦公室裡製作遊戲，無法產出有藝術性的好玩作品，創作者必須保有活躍的思維。當生成式 AI 普及，團隊若能善用工具，便能精簡規模，避免頻繁的人事異動，也能提供成員更優渥的待遇。此外，他強調團隊應與不同平台合作，以獲取資金或是硬體協助，並且需要制定跨平台的策略，以免心血遭到利用。

此外，幾位講者不約而同提出「團隊文化」的重要性，除了良好的待遇，團隊文化也是留住人才的一大因素，而願景和追求可以在團隊組織和朋友間發揮影響力。遊戲市場瞬息萬變，Fabrizio Caruso 也提醒創作者要保持創新的自我要求，持續成長。

「遊戲工作室能夠撐過五年、十年都很了不起了，如果想賺錢就去別的產業吧！」Vitcor Lee 直言不諱，但仍不掩他對遊戲產業的喜愛：「待在遊戲產業並不是一個容易的選擇，大家都有一樣的目標，希望提供給玩家樂趣，我認為都很值得尊敬。一款遊戲的成功表現在玩家對它的喜愛上，錢只是隨之而來的副產品而已。」如果思考過後仍想從事遊戲創作，他鼓勵創作者多和開發商、發行商接觸，探索多元商業模式增加機會，「不去學習生意經，是對不起你的藝術和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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