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圍第 59 屆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男配角、視覺效果、剪輯等四項大獎的《黑的教育》，為柯震東驚艷影壇首部執導作品，由蔡凡熙、宋柏緯、朱軒洋等人主演，挑戰演技高峰，黑化形象反差前所未見。集結人性考驗、犯罪驚悚、黑色幽默，絕對是年度最期待的國片之一！本次 映CG 特別邀請擔任本片剪輯師解孟儒與李蕙，分享精彩的剪輯幕後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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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剪輯創作的心路歷程

大學皆就讀影視相關科系的解孟儒與李蕙，接觸電影的機緣恰巧都是源自於高中時期的拍片作業。解孟儒笑著表示：「當時我是讀二類組，原先是打算朝著電子系或光電系發展，但卻因為這項拍片作業，選擇了電影系。」而電影製作牽涉的環節很多，最後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剪輯這項工作。李蕙表示：「老實說，就讀大學四年以來，我一直都在做剪輯的相關工作。對我來說，要像編劇一樣無中生有地產出故事，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當我在剪輯素材時，腦袋就會自動產生編排組合，並發想一些可能性。」而解孟儒則是在申請入學準備面試的過程中，發現電影背後一直有一個人在操控觀眾看什麼樣的內容，正是此時他得知了剪輯師這個職務。他補充：「由於大學剛開始拍片時，只了解一些電影理論，實務相關內容不是很理解。知道一切都是從文字開始，接著變成影像素材，最後成了一部電影。而影像素材變成電影就是在剪輯這段歷程誕生，於是就覺得自己得先從剪輯，來理解如何組織一部電影。」

剪輯師亦是廚師，亦是翻譯師，有時還是心理輔導師

有些人認為：「剪輯師就像一個演員，也像電影裡的第二位導演！」而解孟儒則認為：「編劇像是寫食譜的人，攝影與導演是採買食材的人，而剪輯師則是廚師，得根據食材的狀況去做不同調整。」而李蕙則表示：「有時剪輯師與導演之間的關係滿像翻譯師，我們該如何將導演所要傳達的內容，實質地反映到作品上。而有時候則像心理輔導師，畢竟在拍攝時會遇到許多狀況，這時導演內心會出現比較多想法或是挫折，所以通常在剪輯時，我們會陪伴導演梳理整個過程，待他抒發完情緒完後，反而能更仔細檢視拍攝素材，以及該如何更有效地應用。」

掌控故事節奏，讓角色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提及接下《黑的教育》的契機，解孟儒表示自己與導演柯震東算是滿有緣的，兩人恰巧在影展入圍酒會上遇到，當時他以《月老》入圍，而解孟儒則以《緝魂》入圍。加上，當時柯震東參與演出的《初戀慢半拍》，正是解孟儒的妻子江翊寧所經手剪輯，他對其片中演出感到印象深刻，因此當時有上前攀談。隨後就得知他將要執導電影的消息，不久就接到製片的來電邀約，最後也沒有猶豫就接下這項工作。解孟儒笑著表示：「老實說，當一個電影明星坐在你對面，你突然要改口叫他導演，整件事都讓我有點不習慣與不真實。」

以《黑的教育》來說，兩人加入劇組的時間並不像以往是後期才加入，大概在拍攝籌備階段就進來參與製作了。解孟儒也針對此轉變表示，其實隨著工作經驗的累積，較常合作的製作公司與團隊，會希望剪輯師們在前期就參與。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信賴剪輯師對類型片的判斷，像是如何表達情緒與掌控故事節奏，甚至檢視有哪幾場戲沒有必要拍攝，或是如何讓角色能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剪輯有很多種可能性，會因為剪接點而有不同的故事

解孟儒與李蕙從 2019 年 Netflix 影集《極道千金》開始合作，當時李蕙負責順剪的工作。合作幾次後，由於《逆局》劇集內容龐大，需要有兩個人同時剪輯，才有與導演一起剪輯的經驗。以《黑的教育》為例，她表示：「拿到影像素材後，我們會請順剪師劉克聞，以他的角度將這場戲剪出來，幫我們過濾掉幾種可能性，再根據這場戲的初步編排，由我來進行一次全面的剪輯。再交由解孟儒來進行第二次剪輯，抓住整場戲的核心與重點。最後導演柯震東也會加入討論，再進行編修。」解孟儒補充說道：「因為我們合作一段時間了，對彼此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因此此次在工作上的調配與過往有明顯區隔。《黑的教育》主要負責剪輯的是李蕙，我的工作比較偏向最後檢查的工作，以及擔任與劇組溝通的角色。對我來說，這次的合作十分愉快，我發現剪輯其實是能仰賴團隊合作去完成的。」

透過團隊階段性地分工合作，保持更為客觀的觀點，激發作品更多不同面向

解孟儒表示，以過往台灣影視作品來說，大多是單人剪輯，除非像是那種 ON 檔劇才會比較多人負責剪輯，但通常戲劇、影集與電影比較會是一個人負責。但自從他採取分工合作的方式，每個人都會帶入新的觀點，相互刺激彼此創作，產生不同靈感，讓作品產生更多不同面向。他發覺其實剪輯可以是團體工作，只是需要階段性來分別處理。他分享：「我覺得這工作模式或許會是未來趨勢，也是比較健康的工作模式，剪輯師不用再一個人去負擔所有內容。畢竟我們與導演一樣，得不斷地看素材，所以當素材很多、很雜亂的時候，我們就容易產生疲乏。但假如這時是由團隊另一位剪輯師來協助處理，由於他才剛接手這些素材，或許就會發現一些不一樣的觀點。」

演員出身的導演柯震東，花許多心力與時間在精雕角色表演

解孟儒表示，在過去，大家對於導演似乎有點過於無限上綱，好像導演什麼都要會、都要做，但就字面上的意義來說，其實他就只要控制好表演、理解每個角色的性格，以及演員們該用什麼方式表演即可。而首次執導的柯震東，兩位剪輯師解孟儒與李蕙可是對他讚譽有加。他們表示，身為導演的柯震東，很明顯地在開拍前早已將所有角色都演過一輪，很少有導演能夠做到如此徹底。而解孟儒又接著補充：「柯震東與以往大銀幕形象不同，內心十分沉穩，發言次數或許不會多，但只要他一開口就會是個關鍵。他對很多事情都有很高的覺察力，也是一位很有想法、有天分的導演。而他也不像其他作者論導演，試圖掌控所有鏡頭，他只會說他想要呈現的表演與人物脈絡，其他的就會交給專業工作人員去執行。我覺得這樣的工作模式很舒服、自在。」

李蕙則分享自己對於朱軒洋與蔡凡熙在警車上那場戲，十分印象深刻。她表示：「其實朱軒洋有演很多不同層次的表演，有更冷靜，或是更瘋、更猖狂的演出。當時其實很猶豫要選擇哪一種表演，而這時坐在後方的柯導開始喃喃自語，閉著眼睛對著空中比手畫腳，確定角色的情緒到哪，然後再與我們討論。而另外，當時蔡凡熙看向窗外流淚這一段本來是將過程剪掉的，但導演看了之後，表示希望能將這部分保留下來，以更強化這個角色黑化的過程。最後我們也做了修改，把更多焦點放在這個角色身上。這場戲讓我覺得他真的是一位能充分理解角色心理狀態與立場的導演。」

剪輯幕後大推手－Adobe Premiere Pro：提供全面性的配套與廣泛資源

解孟儒表示，《黑的教育》大致僅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進行拍攝，採取方式大多為邊拍邊剪輯的模式，假如條件允許，他們也會產出一些順剪內容，提供導演在現場作為一個判斷依據。而從李蕙剪完第一版，到最後導演加入剪輯，前前後後花了兩個月，甚至柯震東還在剪輯室待了兩周多的時間。解孟儒分享：「我們目前都是用 Premiere Pro 剪輯，以前自己是用 Finalcut。當初會選擇它有兩個原因，第一是介面操作與Finalcut很相近，第二則是 Adobe 的相關配套程式很多元，像是 AE、Photoshop、Illustrator，或是處理音訊的 Audition 等等。而加上我們經手的作品大多是類型片，特效量其實也不少，而 Premiere Pro也有非常豐富的外掛工具可做相互配合，像是一些校色、轉場、特殊效果等，可說是資源很廣泛，而且無論遇到什麼問題，在網路上都能找到相關解決方案，或是相對應的資源與軟體需求。」而他也分享一些美中不足之處，他表示：「由於 Premiere Pro 相對於其他數位剪輯軟體來說，屬於一個較為開放性的結構，任何一個媒材都可以直接拉進來做編輯，也不會像 Avid 一樣，對原始素材的檔案系統有強制設定。但也因開放性高，很容易出現當機或閃退的情況，所幸近年改善不少，甚至會保留當機前的檔案。」

電影開頭與後段共出現兩次的獨白，點題了本片主旨

李蕙表示，劇本架構完整、電影風格也很明確，所以在剪輯上其實與導演都滿有共識的，幾乎許多部份都有被採用。解孟儒則以黃信堯導演那段獨白為例，他分享：「當我第一次看完劇本，總覺得電影好像有一個核心概念，是被藏在這些詼諧、諷刺的內容底下。直到看完第一個初剪後，我發現黃信堯導演的那段獨白，其實就是整部片要述說的主旨。因此提議將那段獨白也放到最前面，最後還搭配幾個人在海產店吃海鮮的蒙太奇鏡頭。」這顆鏡頭直接點題三位主角之後所會經歷的一切，以及各章節的關聯性，而這部分就是剪輯師們與導演、編劇九把刀共同討論下的結果。

最難剪的戲竟是開頭天台那場戲？！

聊到最難剪輯的一場戲，解孟儒開玩笑表示：「很多場戲都很難剪啊！或許是因為這部片並不算大製作，加上拍攝天數也很趕，所以每一場戲能夠拍到的量與時間都不多。」以三位主角在天台那場戲為例，有些表演是現場即興發揮，所以變成剪輯師要自己去捕捉，加上三個演員的打鬥狀態其實是非常難拍。所以前期他們甚至有與攝影師與導演提議使用長鏡頭的方式，用一種很冷的、像柯恩兄弟那種拍法。但實際在拍的時候，發現好像沒有辦法，得將鏡頭拆開，所以這時候需要更多鏡頭來補，而三位演員的打鬧表演不可能每次都一樣，導致李蕙在順剪時，需要去挑選每一個人的表演，才組成一個片段。

李蕙也針對這場戲分享：「由於這場戲是在拍攝期一開始進行的，大家都還在預熱狀態，而且又是本片的開頭，所以花了蠻多心力，才找到這部片的調性，以及該如何執行這部片的開場。畢竟這部片主軸是在講述三個高中男孩的友情，但同時又得充滿黑暗面與壓迫感，而又不能一開始就壓迫到結局，中間過程還是得加入一些讓觀眾舒緩情緒的內容。比如說，偷考卷那場短短的戲，剪輯時也一直在思考該如何讓觀眾在那一刻舒緩下來，讓氣氛不能一直保持在極大的壓迫下進行。畢竟這個夜晚會很漫長，總不能一直讓觀眾太過勞累。以各方面來看，天臺都算是滿困難的一場戲。」

一部電影之所以成功，在於角色形塑成功與否

當三位男主角在街上被黑道追逐那場戲，節奏可是十分緊湊、刺激。解孟儒表示，這場戲是先交由順剪師劉克聞負責，因為一開始在討論電影調性時，有與導演提到柯恩兄弟，所以當時就想要加入一些西部元素到電影中。在與克聞初步討論後，他交出一版很狂野的順剪。他表示：「雖然後來還是有做了一些修改，但克聞給了我們新的刺激，原來這場戲也可以這樣玩，我們的片子調性原來也可以有這麼大的變化。」以蔡凡熙要去砸春風酒瓶那一段為例，這部分剪法就是配合演員的節奏，當他靠近春風，就會用音樂停，而走回來的時候就用音樂切，就會產生一種很有趣的停頓跟前進的現象，最後團隊也決定保留這個風格，延續這場戲的節奏。

好好感受生命經歷，提升共感能力，才能感動觀眾

解孟儒與李蕙兩位剪輯師都擁有十分亮眼的經歷，針對想要成為剪輯師的新手，他們也提供自己的看法。李蕙笑說，她覺得可以多談戀愛，而技術方面其實就是多練習、多剪，並揣摩角色的心理狀態。不管是什麼樣的戲，最後都還是會回到角色身上，因此我們必須把角色的心理狀態建立好，了解角色為何這麼做，並讓觀眾可以感同身受。而提到多談戀愛此事，她表示：「我覺得最後我們都還是要回歸到我們自己身上。這部分並不是要求大家一定要與片中角色發生一樣的事情，但我覺得作為剪輯師，共感的能力很重要。可能是因為個人生命歷練，讓你可以去感受、共感這些角色，並幫助這些角色找到方向，讓觀眾能夠感受到角色的難處或處境。」

而解孟儒則延伸李蕙所說，他表示：「不論是從事美術、剪輯、攝影、或是服裝，都是必須從服務角色出發。也就是說，你今天做的任何決定，都不是為了展現你的技術，而是為了服務這些角色。」以剪輯來說，第一個首要關鍵就是要先忘掉剪輯這件事，先去構思原本素材為何，或是本身故事該如何呈現。而不是一拿到拍攝素材後，就急著把這些素材剪順並接起來。如果一直抱持這種想法，看到的東西相對來說也會較為狹隘，而當剪輯師開始跳脫那種思維，才能產生共感，把角色心情做到一個很好的發揮。比如說，導演給了十個片段，不可能全剪進去，而是會因角色而有所取捨或編排，這其實就是一個創作。所以要成為剪輯師，首要條件就是要先忘掉剪輯這件事情，改成讀懂故事，並如何訴說故事，還原故事面貌。

《黑的教育》現正熱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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